[转贴] 无责任转帖——塔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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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校

炮兵参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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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直达

楼主

发表于 2013-1-16 16:14:34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无责任转帖，不代表本人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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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旦大学倪逸偲同学在《对1948年10月塔山战役中国民党军进攻战术的探讨》一文中，对塔山攻防战期间国民党军一方的战术运用情况及其对战役进行的客观影响进行了深入分析，并提出了个人见解。学渣冯一鸣拜读之后，不禁对倪同学的广博学识与抽丝剥茧的探析精神表示由衷的钦佩，直欲面南俯伏摇拜。作为一伪军迷，喜逢求教之机；身为一小差生，欣遇醍醐之撼，内中欢悦，岂“掩卷快哉”四字所能尽括？倪同学矻矻治学，对军事史搜览遍被，我辈愚庸短见，不上台面，唯求倪同学俯察批判，点拨迷津，令我辈复得拨云见日，就教于方家！

谨再拜！

一、塔山攻防战若干史实陈述：

此部分内容意在对战役前后若干具体问题加以陈述说明，非本文重点。

（1）塔山攻防战国共两军参战部队基本状况：

1、国民党军参战部队基本状况：

国民党方面先后调致锦西、葫芦岛的部队有华北的92军（最后只来了21师）、62军、独立95师，以及由烟台来的调来的39军。再加上原驻锦西的54军和暂编62师，东进兵团共有11个师。

54军的最前身是由教导第三师改编的陆军第十四师，为陈诚系统的骨干部队之一，抗战后期，原属54军的第十四师，第五十师先后调出，组成了著名的新六军。在塔山作战期间，该军下辖第8师、第198师和暂57师。198师是抗战期间由湖南地方部队升级的，由于隶属54军时间已久，此时已被军长阙汉骞视为基本部队；第8师，于1945年转隶54军，原属胡宗南系统的第三十八集团军第57军。第8师师长周文韬、副师长施有仁在抗战中都曾在范汉杰当军长的27军在当过团长。因为这层关系，范汉杰在担任锦州指挥所主任时才能将54军从胶东调过来，也正因为如此，阙汉骞在整个塔山战斗期间一直让第8师代表54军主攻，而让他自己的基本部队198师只担任锦西的守备任务。暂57师是由交警部队拼凑而成的，武器破旧，人员不足，无重武器，战斗力极弱。另外，原属新六军的暂62师前被全歼，正在锦西整编重组，故亦由54军指挥。

92军是华北蒋系部队中的主力，由于傅作义不派部队来接防，故只有21师来锦西参战。

62军是广东军阀余汉谋的部队，在地方部队中无论从装备还是训练尚属上乘。

39军是1948年8月刚刚由李弥的第八军（倪同学，第八军啥时候成了黔军部队了？）103师为基干扩编而成的，10月15日才由烟台海运到葫芦岛，没赶上参加战斗。

独立95师自称“赵子龙师”，该师为广东部队，曾经隶属于62军和92军。此次塔山作战国民党军的战地督察组组长罗奇是该师的老长官，因此将该师调来，并担任对塔山村的主攻任务。

说好的滇军部队呢？中央军基干部队呢？

倪同学指出，“以1948年国民党军中央军基干部队的训练水平与战斗力，基本可以与抗战前期日军甲种师团不相上下，战斗意志甚至略高于共产党军的精锐部队；而且国民党军装备了大量美制自动武器，在火力上更是远胜共产党军，如果仅仅是简单地比较，一定是国民党军胜出；因而，兵力上的微弱优势完全可以通过火力上的巨大优势来扩大”。对此，鄙人不敢苟同，个人认为：首先，1948年国民党军的综合战术素养绝对远不及抗战前期的日军甲种步兵师团（冯学渣曾对日军战力及组织机构作过专门研究，并以常德战役为例探讨抗战中期以降日军战术特点，以个人有限所知，日军各野战兵团均为诸兵种合成编制,协同作战能力较强，如第11军建制内即含独立野炮兵联队一、独立山炮兵大队―、野战重炮兵联队一、独立野战重炮兵联队一、高射炮联队一、独立工兵联队一、铁道联队一（欠一部)、电信联队一、野战电信中队三、迫击炮大队一、野战输送司令部一、汽车联队六、独立辎重兵联队一、架桥材料中队四、渡河材料中队二、、陆上运输队四、水上运输、野战兵器厂、汽车厂、货物厂各一（据日本防卫厅防卫研究所战史室：《战史从书》：《大本营陆军部（7）〉》，昭和十八年十二月まブ附表第一·昭和十八年十二月にける陆军部队、又如承担攻击常德城区任务的日军第116师团，该师团辖步兵联队二、野炮兵联队一、工兵联队一、辎重兵联队一、骑兵大队一、通信队、兵器勤务队、卫生队、病马厂、野战医院二、综合机动、突防、攻坚能力均属较强。（据耿成宽、韦显文编：《抗日战争时期的侵华日军》，春秋出版社1987年版，第143页）。蒋介石亦承认，日军的长处在于能够出其不意地进攻防守薄弱地带，固守阵地而不易被突破，突进时勇敢迅速，保密性强。（《蒋介石**》笫13卷，1977年版，第47-48页）；其次，东北XX经过新式整军运动与春季、冬季攻势的多次历练，其在大规模野战环境下攻坚及防御能力均有了巨大跃升，且各作战单位的战力差距正在日益缩小，林彪“六个战术原则”，尤其是“一点两面”、“三三制”的强力贯彻使得东北野战军基层部队对于多层次纵深防御、后三角兵力部署、步炮火力结合等战术技巧玩味体会愈加深入；再者，国民党军装备的美械自动火器搭配极不合理，且数量并未有那般巨大，战斗效能不甚理想；最后，1948年秋季以降国军的战斗意志，呵呵，这我真没什么可说的了。

2、东北野战军参战部队基本状况：

四纵（全纵共40637人，长枪13728枝，短枪2716枝，冲锋枪838枝，轻机枪990挺，重机枪172挺）前身为山东胶东军区地方兵团，进入东北后扩编成军。《东北解放战争资料》一书对四纵有如下评价：“四十一军（四纵）作风勇敢，不太讲究战术，过去战役中参加进攻及攻坚战役较少，担任阻击、打援、防御之艰苦的战斗任务较多。参战次数最多，干部战士伤亡很大，部队作战决心很顽强，不怕伤亡不叫苦，执行命令坚决，善于打阵地战，也能打运动战，在防御战斗中有顽强的战斗力”，“为东北部队中的主力军。”但《东北解放战争资料》末写明的是在塔山战斗前，四纵进行的都是运动防御，象塔山阻击这样的坚守防御对四纵还是第一次。按XX惯例，一等主力负责进攻，虽然伤亡大，但缴获也多，有油水。只有新部队才负责打援，阻击战伤亡也很大，还是纯粹的消耗。故“干部战士对坚守防御都没有兴趣”。

十一纵队（全纵共29668人，长枪10430枝、短枪1592枝、冲锋枪632枝、轻机枪544挺、重机枪107挺）由冀热辽军区两个独立师及地方部队所编成，下辖31、32、33三个师，该纵队为新组建部队，战力相对较弱。

另， “塔山居民战前已经被疏散，塔山周边已经完全成为战地”，证据何在？学渣手头倒有些证据证明**所说“民众支持”并非虚言，但因此问题不是论述重点，姑且不谈了。倪同学如有兴趣，咱们可以把手头的证据都拿出来晒晒。

   果真是不带意识形态偏见吗？

（2）塔山战役东北野战军参战部队的炮火运用：

为与后文即将论述的国民党军步炮协同及炮火急袭问题相对比，此处有必要对东野参战部队（四纵、十一纵为主）的炮兵装备与炮术运用略作对比铺陈。

1、炮兵装备：

学渣针对此问题查阅了相关文献。据1948年8月统计，四纵计有六〇炮163门，重迫击炮6门，高射炮10门，山炮26门，野炮10门，榴弹炮3门；十一纵为新组建部队，火炮比较缺乏，尤其没有大口径的远程炮火，仅有山炮9门。辽沈战役前，东北野战军共有榴弹炮92门，十加炮8门，野炮194门，山炮324门，战防炮121门，高射炮54门，速射炮45门，平射炮58门，步兵炮127门（此外另有机关炮108门，火箭炮253门，迫击炮986门，60炮2890门，掷弹筒3959个），由此看来，四纵作为东北野战军主力部队，其炮兵装备并不为弱（当然，四纵炮兵火力与东野装备最佳之一纵仍有差距，辽沈战役前夕一纵共拥有75山炮30门，75野炮13门，105榴弹炮9门，全由纵队掌握，战时根据需要向下辖各师配属），为提高火力密度，四纵在塔山堡阵地约1000米宽的正面上配置了16挺重机枪、49挺轻机枪、9门六〇炮及团属迫击炮。

   咦，倪同学说的东野特纵重炮团呢？！

2、炮术运用：

   为充分说明XX步炮协同战术素养，此处谨自《四纵炮兵团参战纪事》节录若干，胜过本人论说百倍：

  “我野炮团和步兵11、12两师山炮营组成第一炮兵群，由纵队炮兵主任亲临指挥。配合主守方向上的步兵12师34、35、36团死守塔山至白台山一线阵地。同时担任第二线火力，压制敌主攻方向上的师第一、二梯队，歼灭敌纵深内的集结步兵。10月8日夜在塔山西北3公里丘陵地区构筑阵地，10日拂晓占领完毕，并随之投入战斗。群派一名团干与步兵12师组织步炮指挥所，群向各**出前观，并构成有线联络。

1、1948年10月8日——9日展开战斗队形的经验教训：战斗队形的配置，做到了兵力分散，统一使用，火力集中。纵队两个炮兵群（43门）配置在7——8平方公里的地域内，其中大部分山野炮配置在前沿附近，做到了适当疏散。全战役激战19昼夜，纵队炮团炮分队仅伤亡2人，有效的保存了自己。经验说明了防御战斗中，在不影响统一指挥、火力集中的前提下，战斗队形应昼疏散隐蔽。当时炮兵数量较少，为了有力地支援步兵守住各个要点，就必须随时能将火力高度集中于一点。为此，兵力就不能分的摊子过多，而必须掌握在纵队指挥员手里。这样就能随时形成火力拳头，能确保在关键时刻集火力于一点、击敌要害。

火力集中：火力必须用在防御的主要方向。战斗过程中，敌都是整营、整团、整师的采取重点突破的战术，所以当敌进攻时，火力必须集中使用，来对付重点进攻之敌。

2、10月11日战斗经过和经验教训

10月11日，我野炮阵地根据昨日战斗经验教训，重新调整了部署。将远离前沿四分之三的火炮推至前方，在塔山北侧小高地占领阵地，当日拂晓，敌机、舰炮和重炮集中对塔山堡及其后山实施了约1个小时的火力急袭，使我阵地一片火海。当时我前线炮兵集中了火力，抗击了敌4个师向塔山堡实施的重点进攻。由于我炮已占领了前沿阵地，敌我前沿看得清，因此当敌沿交通壕向我塔山堡接近时，就以其突然猛烈的火力将敌打得无处藏身，使敌溃退后逃。在战斗同时，为了养活步炮受敌炮火的杀伤，个别次要方向的火炮，以牺牲自己，照顾全局的战斗作风，采取吸引射击的方法，以牵制敌炮。当日，敌虽集中了4个师的兵力向我阵地实施了多次冲击，但由于我炮兵实施了抵近射击和拉锯射击的打法，给敌有生力量以大量的杀伤，有力地支援了步兵坚守阵地。鉴于昨日因某些炮兵阵地距前沿太远、射界窄小、限制了火力机动、支援左翼无力的教训，随将四分之三火炮推前，这是一大胆明智的措施。炮兵近战就是要勇于逼近敌人配置战斗队形，大胆地实施抵近射击。以突然而又准确的火力轰击对我军当前行动危害最大的目标。直接支援步兵在近战中歼灭敌人。炮兵近战，火力控制纵深大，命中率高，易于协同，目标看得清，准备简单。

14日上午，当指挥所下令压制塔山西南小高地敌3门火炮时，炮5连3门野炮行直接瞄准射击，以其准确的火力迅速将敌歼灭。在11日战斗过程中，我炮兵对战场作了充分的观察，摸透了敌人的活动规律。如：经过敌昨天的运动规律，就摸透了敌第一梯队进攻出发地位和第二梯队集结位置及运动道路等，帮敌在今日多次进攻时，还未发起冲击，就为我炮火杀伤。有的俘虏说：“我们数个营还未进入战斗，就被你们炮火打掉”。“熟知敌我双方各方面的情况，找出其行动规律。并且运用这些规律，于自己的行动。”这次战斗击溃敌4个师的冲击就是运用了毛主席这一军事思想的结果。

敌在进攻之前，对我阵地实施约1个小时的炮火急袭，使我阵地形成一片火海。虽然敌反复多次的轰击，但由于我阵地予有准备，不断地加固，仍稳如泰山，丝毫未受损失，敌人上来时，照样给予火力杀伤。

3、10月13日战斗经过和经验教训

两日来，敌突击塔山堡未遂，损伤惨重，现又将突击点改为塔山桥和刘家屯北山，企图实施两翼突破，并令独95师（号称华北赵子龙师）及8师大部各塔山桥方向进攻。本日7点0分，战斗发起。敌以敢死队为先锋，继以整团整营的兵力实施集团冲击。当敌突击队运动到塔山河南小村庄时，进行了展开，由于我阵地清楚的观察了敌人的运动和集结，因此，在敌第一梯队正在展开之际，先以火力击溃敌二梯队，然后再以火力断敌一梯队退路。而敌一梯队又遭我前沿步炮的猛烈打击，在前进无门，后退无路之时，再加上我阵前喊话的政治攻势，迫敌独95师两连举枪投降。

在刘家屯北山方向，敌157师分成3路向我36团阵地运动，当敌第一梯队运动到刘爱屯及东河套一线，二梯队运动到腰屯、东孟家屯地区时，我已将敌二梯队分面前、中、后三截，以榴炮4门打东孟家屯南树村之敌，以山炮3门打示孟家屯及东侧河套之敌，以火炮5门打刘家屯之敌。任务分配妥当，各炮跟踪瞄准，当敌第一梯队准备发起冲击时，我炮火在同一信号下，即向敌一、二梯队同时开火，使敌尚未与我接触，就被我准确的炮火杀伤，致使全师溃乱。

小结

本日战斗再一次显示了抵近射击的准确性和威力，在敌集结团冲击时，将火力用于主要方向，并先法制人，打乱敌冲击企图。”

二、关于塔山攻防战期间国民党军的失利诱因，

对此，倪同学首先谈道：“很多人都崇尚以坦克与机械化步兵为核心的装甲集群的突击而轻视相配套的炮兵火力与空海火力增援，这实际上就是传统的普鲁士式的”大陆军主义“的一种体现。对于长期以轻步兵为主体的国民党军而言，这种倾向便更加明显”。

个人以为，近代以来爆发的绝大多数全面战争，决定战争结局的第一要义，或者说决定战局走向的首要权重，即是陆上战斗力量的彼此消长（类似的观点已被无数人重复过了），所谓普鲁士“大陆军主义”，并不是一味凸显依赖陆军的战斗伟力，而是陆上强国基于自身地缘战略因素与综合国力而作出的现实考量（虽然嗣后第二帝国的海军实力同样了得，但战术思想的短板罅缺使得先进装备的战力发挥大打折扣），具体到“大陆军主义”的贯彻实施，则更是将炮兵火力（包括此后出现的装甲火力）与战术空援强调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倪同学谙熟战史，想必对一战中几场大型陆上战役期间德军炮火的可怖威力颇为熟悉，其高强度的全方位火力覆盖，辅以训练有素的步兵集群（包括后来的胡蒂尔渗透战斗群），将“大陆军主义”于广大地域中投入重型兵团、点与面强力打击充分结合、突进力与扩张力均衡合一等等要义阐发到了极致，此后数十年间，机动手段日新月异、打击纵深不断延展、突击正面由二维扩大至三维，但“大陆军主义”予敌巨量消耗、沉重打击（包含物质与精神两层面）直至全面歼灭的战术精髓并未出现质的变化。倪同学称“国民党军长期以轻步兵为主体”，于此我亦表赞同，但纵使为轻步兵，在攻坚作战中同样可以发挥出相当大的战斗效能（如1950至1951年的志愿军第十三、第九兵团部队），而就不同级别单位的拆散聚合、诸兵种的协调一致、战斗决心的充分下达贯彻、指挥机构的灵活应变、等方面来看，国民党军与XX确实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欲令其在既有装备条件下达成较为可观的战术效力，实在是有些勉为其难了。下面我谨就倪同学提到的几大具体问题作逐一分析：

（1）关于国民党军攻击目标死板与“间接路线”问题：

   关于此一问题，倪同学的论述引经据典，令人印象深刻，“李德·哈特在他的名著《战略论》中反复强调：合理的进攻方案不一定就要直指战线核心，完全可以通过侧面的方式进行迂回，击打对方的软肋，从而彻底打乱对方的部署；……虽然参加塔山战役的国民党军将领大部分曾经参加过滇缅反攻，对美式武器较为熟悉，但他们根本没有领悟美军重视火力的战术思想的精髓而错误地将美式武器的使用方式理解为利用火力优势一线平推……在阙汉骞引以为豪的腾冲攻坚战期间，国民党军在掌握了绝对的火力与空中优势的情况下，采用了先突击腾冲外围制高点来凤山高地、然后突击腾冲城的战术（是不是很眼熟呢？没错，几乎和四年后的塔山战役中的战术如出一辙）……这种战术是极其错误的，只能浪费火力优势徒增伤亡。即使面对仅仅两千人的日军，国军都付出了巨大伤亡，何况对手是几万严阵以待的共产党军队！如果我们参照美军在历史上一些比较著名的进攻战，我们会发现大部分优秀的美军将领都是能够灵活地选取攻击重点并且视实际情况而灵活地进行变更的（比如1944年诺曼底战役期间，……），相比之下，这些中国的学生们可谓画虎不成反类犬。”

腾冲战役期间国军之所以首先攻击外围制高点，实因日军在据守制高点俯射压制情况下战力极强，对己方部队杀伤极大，如不予以拔除，攻城作战亦无法展开，至于伤亡惨重，这固然是实情，但云南远征军装备及战术素养与驻印军不可同日而语，面对处于内线防御的环形坚固阵地、战斗意志极其强悍的日军，此种伤亡实在情理之中，学渣愚钝，无论如何也难以将腾冲之战与四年后的塔山攻坚战等而论之；至于诺曼底战役期间达成一举突破“眼镜蛇行动”，须知“灵活地选取攻击重点并根据实际情况调整部署”是任一合格战场指挥官所应具备的基本素养，美军在二战的地面战斗中，其陆军军官战术水平与灵活应变能力不仅不及海军陆战队（美国人自己说的），与德军相比更是差距不小，“眼镜蛇行动”发起前，盟军方面弹药已有不足之虞，但德军作为防御骨干的装甲掷弹兵师此时也已消耗巨大，战力濒于崩溃，且盟军占有完全制空权，在此情况下，“眼镜蛇行动”作为一战场侧翼迂回突破行动，其成功的必然性远大于偶然性，并不能说明美军的战术水准何等高明。此外，战斗力之强大发挥，其枢轴在于火力与机动的有机结合，且不说国民党军军官是否真正熟悉美械武器的技术特点，且不说国民党军拥有的美械装备是否足以构成一攻防兼备的合成体系，单就国民党军脆弱的后勤体系能否支撑“一线平推”的错误思想，这便十分值得商榷。

（2）关于国民党军的步炮协同问题：

对于此一问题，倪同学有着如下述论，“由于1944年以前国民党军的步兵部队不配属重型火炮，所以其战术基本和日军一致是在机枪和轻型火炮的支援下以散兵线进行波浪式冲击（这也是典型的拿破仑式步兵战术），而重型火炮则扮演了类似“战略轰炸”的角色；因而在塔山战役中，国民党军的美式榴弹炮部队不懂得如何使用徐进弹幕掩护步兵冲击而只是一味地盲目轰击XX的工事（在缺乏炮兵观察员的情况下，这种炮击除了制造巨大的动静之外几乎没有实际作用），步兵部队则完全不会”踩炸点“式的小队跳跃进攻法而是极其死板的波浪式散兵线冲击，……（相比之下，还是驻印军的步兵战术更接近美军的小队进攻模式）”

此段值得推敲玩味之处委实较多，先谈“以散兵线进行的波浪式冲击”。在一战实践基础上加以改良的“波浪式冲击”，其核心要旨意在使敌人防御机制分裂，打破其平衡，阻止其发起有效反击，并利用敌方防御混乱之际尽可能发动进攻。使用多波次攻击逐次识别并消灭敌方防御要点，而在此过程中，己方炮兵应通过突然展开密集急袭压制敌方指挥部、交通壕、战地指挥所、炮兵分队及步兵阵地及机枪火力支撑点，保护己方步兵前进，以国民党军当时的技术条件，攻击XX临时构筑的土木结构阵地，理论上可用军、师属重炮压制敌方炮火，同时步兵在坦克掩护下发起冲锋；以装甲火力抵进射击，逐一摧毁XX阵地火力点，然后反复碾压破坏阵前的铁丝网和其它障碍物，打开突破口（从这一点来讲，国民党军炮兵集中火力轰击XX工事，非但不是盲目之举，反而是此种攻坚条件下最为妥帖的应对措施）。国民党军其余的山、野炮可向解放军阵地后进行阻断射击，打击二线增援兵力（值得注意的是，东北野战军防御呈狭长的梯次培植，即以前线部队负责警戒，占据少量据点，提供小规模反击部队，占据主抵抗线；支援部队加强主抵抗线力量，占据作战区域和防御支撑点；预备部队位于敌方大部分火炮的射程之外，该部队在炮火掩护下准备向前敌区域发起反击。其作战模式如下图所示）。

（图片为学渣冯一鸣手绘）

再说国民党军重炮的“战略轰炸”（笔者孤陋寡闻，实在无法理解战略轰炸的概念何以与炮兵轰击战术挂钩，故此处暂不置评）与没能上演的“徐进弹幕”（按：即炮兵按一定顺序延伸炮火，始终把炮弹打到步兵前面数百米的地方，为步兵提供火力掩护的战术。此种战术要求炮弹弹幕保持在步兵攻击锋线前的安全距离上逐步延伸射击，以期杀伤阻挡己方步兵攻击的敌方部队）。若欲达成徐进弹幕效果，攻击方至少应具备以下五大技术及组织条件，即：一、（相较敌方而言）占据绝对数量优势的密集炮阵与充足的弹药供给（一般单炮弹药储备在十个基数以上为妥），以保障高强度、多波次、长时段的炮火急袭需要；二、对炮击地域侦察周密，敌情把握精当，并具备及时准确的前沿观察及炮击效果评估反馈；三、炮兵装备具备一定机动性；四、炮兵射击的统一指挥与充分协调；五、炮兵部队与步兵部队的高度互信与流畅配合。

上述诸项战术标准如能加以综合把握，便可形成具有相当威力的徐进弹幕射击，为将徐进弹幕的操作过程清晰呈现，笔者谨以英美陆军（美军于二战初期亦多采用此种炮击形式）普遍运用的徐进弹幕射击法加以图示如下：

其具体操作步骤为：

A、第一个野战炮兵团（营）在H时向己方步兵出发阵地前方约150码处发起第一轮炮击。当步兵从出发阵地前进到距离第一轮炮击区域25到50码之间地域时，该团（营）便应作好炮火前移的准备。

B、第一个野战炮兵团（营）于H+4分时将炮火前移100码到该线。

C、第二个野战炮兵团（营）于H时第一轮炮击该线前方50码区域。

D、第一个野战炮兵团（营）于H+8分时炮击此线区域。

E、第二个野战炮兵团（营）于H+4分时将炮火前移至该线。

F、第一个野战炮兵团（营）于H+12分时将炮火前移至该线。

G、中型炮兵团于H时首轮炮击该地；第二个野战炮兵团（营）于H+8分时也将炮火前移至该地。

H、第一个野战炮兵团（营）于H+16分时将炮火前移到该线地区。

I、中型炮兵团和第二个野战炮兵团（营）分别于H+4分和H+12分时将炮火前移至该线地区。

硬性要求如此，实际条件又如何呢？我们不妨仍作逐一考察：其一、抗战中后期至战后初期，国民党军共通过租借方案获得美国牵引式野战火炮1336门，其中75毫米M1A1型组装榴弹炮637门，75毫米M1A1型野战榴弹炮125门，105毫米M2A1型榴弹炮476门，155毫米施奈德榴弹炮（XX缴获后参加攻打天津及北平入城式，带有法国血统，纪录片中常见）36门，至内战爆发，美制105毫米榴弹炮已经装备到少数精锐军（整编师），总量乍一听不少，但因先期战损极大，加之保养不力，且国民党军筹组大型战略集团时将相当部分重炮部队集中至兵团级单位，至辽沈战役前后，国军各主力军下辖各师所保有的大口径火炮大多不超过12门，且多为75毫米山炮，此外如李弥第八军（嫡系中央军），一个军仅有一个8门制的105榴弹炮营，所属各师的75毫米山炮营亦为8门制；又如郑洞国一兵团主力新七军（以新一军新三十八师为基干扩编组建，此举遭受诟病甚多，即所谓“扩建新军方面，仅是将军队原来建制拆开，而增加番号，如新三军、新五军、新七军、新八军、第六军等，而将地方武力行一网打尽地尽编入正规军后，又未能重建新的地方武力，犹如自动拔光正规军羽毛，使正规军飞动不得。”），全军仅一个105毫米榴炮连，还不隶本军编制之内，所辖三个师中，仅新三十八师辖一个12门制的75毫米山炮营，其余两师全无一门。国民党军参与塔山攻坚的主力第五十四军为美械装备（抗战中共换装13个美械军，即新一军、新六军、第二军、第五军、第八军、第十三军、第十八军、第五十三军、第五十四军、第七十一军、第七十三军、第七十四军、第九十四军），其军属炮兵营仅拥有105毫米榴弹炮12门，下属第8师与第198师虽各有76.2毫米炮（炮种不详，笔者根据口径揣测似应为俄制76.2毫米炮，抗战期间74军军属炮兵营亦有装备）12门，无奈炮架较老，射界有限，可见国民党军投入塔山攻坚的炮火数量严重不足，全然无法满足“徐进弹幕射击”的基本火力配比，更谈不上对XX防御纵深实施火力覆盖急袭了。其二、据我个人所接触的关于塔山攻防战的诸种文字记录，尚未见到关于国民党军出动炮兵观测机及设置配有无线电通讯设备的前沿炮兵观察哨（实际上大多数战斗亦无此机构设置）。而经过两年内战的消耗，国民党军技术兵种整体战斗素质已严重下降，这一点在塔山一战暴露无遗——数日作战消耗炮弹上万发，不仅未能有效破坏对方土本结构的野战工事，甚至连XX设置的阵前防御障碍物也未能完全扫清，足见其对于目标区域射击方位标定十分粗糙，炮击效果极不理想。其三、国民党军部分美械军（整编师）的确拥有一定数量用以牵引重炮的美制卡车，但从总体来看，其炮兵部队距离完全实现摩托化尚有很远，不仅在弹幕跟进修正弹着时无法快速转移，同时在复杂战场环境下生存能力颇为低下（表现为后方炮兵阵地经常首先遭到XX迂回袭占，如47年华野歼灭26军快速纵队），而在对塔山防御阵地的炮击中，孤立设置的国民党军炮兵阵地也未见有根据炮击效果调整火力集成度的战术举动。其四、纵观塔山一战（包括战略决战阶段其它战役行动），国民党军始终无法（亦无可能）将直瞄火力与曲射火力、不同口径、不同射程火炮灵活组合，形成综合兼备、集中的火力配系。其五、国民党军不同军兵种间普遍彼此视若仇雠，全无有效的协调整合，远不及日军此前协同完善之步、炮、工、辎、骑合成师团，炮兵部队虽就美式饱和炮击有所了解，但既无足量装备，又无炮兵综合指挥中心统领各个炮群进行轰击，且步兵单位装备的短射程美制战防枪、迫击炮、火箭筒又未能充分发挥其战术效能（陈毅曾根据其作战经验认为：“美械使火力增强，但火器复杂，干部无法掌握，不能灵活机动，消耗弹药甚多，缺少运输工具，供给不上。野战能力很弱。美械化害多利少，最多不过利害相等。”（陈毅《一年自卫战争总结》（1947年12月），北京中央档案馆藏档抄件。转引自汪朝光《1945-1949：国共政争与中国命运》，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出版）），从而导致攻击点或面均缺乏火力保障。综上所述，可见参与塔山攻坚的国民党军事实上根本无法开展契合理想战术设计的炮火轰击，就炮火密集度及运用灵活性上亦远不及当年的日军（如日军主力野战兵团第11军（“吕”集团）可统一集中使用千余门各种口径火炮（见下图）。又如第11军隶下第116师团作为调整编制后的三单位制步兵师团，其所属野炮兵第122联队不仅拥有各种野炮，另编有一个装备“九一八”事变时缴自中国东北军的临时山炮大队（参见日本防卫厅防卫研究所战史室编《昭和十七、十八（1942、1943）年的中国派遣军》（下）），编制齐整，攻击力极强）。

   受这一客观条件制约，国民党军采取“极其死板的波浪式散兵线冲击”便并非愚蠢之举了，所谓“散兵线冲击”，很多情况下并非密集刻板层叠推进的“索姆”式人浪，而是前后间隔较大（两道散兵线间距可达300至800米，愈靠近敌方防御支撑线愈呈疏松）、单兵距较大（通常在15至25米左右）、攻击锋线带有起伏（通常集中于若干主突破点）、伴有行进间火力支援（轻机枪、掷弹筒、迫击炮、无坐力炮等等）、最大限度发挥步兵所持全部火器杀伤效能、组成架构为若干担负不同战术任务的小群步兵而非一以贯之的步兵阵线、通过保持目视联络与口令指挥利用地形地物、保障敌火下即时疏散及反应集中的步兵攻击战法。事实上，国民党军与XX（包括此后入朝参战的中XX队）因重武器特别是机动工具严重匮乏，只得以战斗人员的迭次递补承担本应赋予技术装备的突击任务。所谓“人海”，亦并非一波接一波地昂扬猛冲（如影视剧及很多人印象中那般），而是通过班排级的基础攻击队形，在向目标区靠拢过程中逐次组成一大规模攻击群，其间战斗步兵及工兵通过间接射击与小集群彼此掩护，逐次推进，力求减少敌方火力面杀伤范围，一人阵亡或受伤，其攻击位置将被迅速接替。至于“踩炸点”式的小队跳跃进攻法，德军在一战“米埃夏尔”攻势中曾将其运用得炉火纯青，这一建立在步炮协同基础上的战术设定离不开密集饱和的炮火压制，但由于国民党军无法实施真正意义上的徐进弹幕射击，因此在己方炮击短促延伸后发起冲击的国军步兵实际上能有多少“炸点”可踩，恐怕很难说。至于美军的小队进攻模式，这对于向塔山XX防御工事发起攻击的国民党军来说更不啻天方夜谭，滇缅战场的热带环境与遭遇、破袭、山地仰攻等战斗形式决定了上规模的步兵集群无法展开，装备各类自动武器与支援装备（尤通信设备）的小型战斗群则为不二之选，且小集群攻击若想达成既定效果，不仅对步兵自身的战术素养要求颇高，同时需要空地重型火力已对敌构成全面覆盖压制，至少使敌火力难以充分发挥，此类客观因素均不见于塔山一役，更何况塔山地域几为一马平川，守军射界较好且火力炽密，在此条件下，小集群突击能够取得多大成效，突击步兵攻至XX首道防线时尚存几许战力，无疑是个未知数。既如此，通过在固定战域内投入较大数量步兵，组成富有弹性的散兵线，相信尚不为国民党军前敌指挥官的失着败笔，但这又使问题回归原点——若欲达成理想的散兵线突击效果，攻击方务必具备下述三大基本条件，即：一、步兵单位拥有大量（至少是足量）战斗经验丰富的士官及下级军官；二、步兵单位官兵能够对攻击过程中的突发情况采取灵活有效的应对，并着力保证己方攻击强度不因伤亡而出现大幅削弱；三、步兵单位的伴随火力及时有效，能够配合己方重火力压制拔除敌方一线火力支撑点，廓清冲击面侧翼威胁。而就实际情况来看，国民党军经过八年抗战的损失消耗，经验丰富的中下级军官损失十分严重，各主力军（整编师）及地方部队的基干战斗力量缺编比例均不为小，而此类具备一定经验的基层军官又因抗战后的裁编与内战的巨大损耗而所剩无几，至战略决战阶段，优秀基层军官（包括士官）的匮乏已使国民党军诸多富有洞见的战术举措全无实施贯彻的机会。而这一恶化趋势又直接影响到战术操作的灵活性，士气的低落更使基层部队丧失了调整战法因地制宜的主动热情。此外，国民党军的步兵火力配备极不成体系（前文已提及），美式装备与国产装备的混装除增加了后勤压力外，还使得火力压制任务不敷分配，战斗中火力空隙较大。综合上述诸点，试问国军步兵对塔山的攻击作战尚余几成胜算？不少介绍塔山之战的文章均谈及国民党军战术死板之至，此诚非虚言，国军每次进攻，均是“步兵按一梯队、二梯队、后续部队的顺序一拨拨冲锋。而且每次进攻都在凌晨四五点钟开始，中午前后会再组织一次大规模进攻，每日攻击不成会在黄昏撤退。士兵在敌火面前伤亡惨重，国民党方面却不肯改变战法。久而久之，形成了模式，解放军容易抓住机会反击”。

事实上，对于攻击战法的调整转变，一支具备制度弹性与协调机制的军队可采取如下步骤逐步推进战法的革新嬗变，即：

A、察觉有转变的需要；

B、自一线作战单位集思广益；

C、对学说进行正确的定义；

D、将学说推广至各基层单位，在全军实施；

E、更改体制与装备以适应转变，同时强化训练；

F、进行效果分析，细化精炼。

1948年的国民党军不仅从体制上远未摆脱派系林立指挥失效的痼疾，且由于前期攻势作战的屡屡失利，加之战略上转为守势，各战场皆有倒悬之危，野战部队连遭打击，此刻已无暇他顾，且军中洞悉战术改革必要性与操作办法的中高级军官少之又少，军火的基本供给都成问题，更谈不上根据战术思想的改变进行有针对性的装备调整与强化训练，

（3）关于国民党空军的对陆攻击支援问题：

倪同学就此问题谈到，“国民党空军部队在内战期间的表现只能用“拙劣”二字来形容，……在腾冲战役期间，盟军空军也是靠出动了两个加强的空军大队（57架各型战机）的兵力才能保证不间断的空中火力覆盖，在塔山战场上，这区区一个中队的兵力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事实上，凭借国民党空军在华北地区的实力，是足够出动一整个大队（约三十架战机）的兵力投入塔山战场的。假如国军空军能够以一整个攻击机大队或是轰炸机大队的兵力对塔山的XX进行不间断的轮番轰炸（特别是这种危急存亡之战，甚至可以投入两到三个大队），那么战役结果将大不一样。……”

根据台湾方面战史资料，辽沈战役前后国民党军可用于前沿作战的空中力量共计：

空军第一军区

沈阳基地

空军第一大队B-25 型机六架

空军第四大队P-51 型机二十三架。

空军第十二中队F-5 型机一架。

空军第十大队C-47 型机三架、C-46 型机十架。

锦州基地

空军第四大队P-51 型机四架。

空军第十大队C-46 型机一架。

空军第二军区

北平基地

空军第八大队B-24 型机二十架。

空军第一大队B-25 型机五架，B-26 型机十三架。

空军第四大队P-51 型机十五架。

空军第五大队P-51 型机十七架。

空军第十二中队F-5 型机四架，F-10型机一架。

空军第十大队C-47 型机三架，C-46 型机十架。

分析历史事件，特别是战争行为，最忌讳之点莫过于以当下诸人的思维度量与对既成事实的认识判别，评价历史事件当事人的行为决策动因。作为塔山之战这一关键战役的攻击方，国民党军绝非不清楚是役的重要意义（此处姑妄作一揣度），但倾其全部空军力量——抛开国民党空军与陆军势若水火的隔阂之势不谈——投入攻击，从机制及战力储备上讲也是绝难实施的。从根本上讲，对日抗战结束后，国民政府忙于内战，非但没有完成战时经济向战后经济的转轨，反而使业已筋疲力尽的经济体系更加超负荷运转，国家经济的全面崩溃最终祸及“戡乱”战事本身（参见杨雨青《美援为何无效？——战时中国经济危机与中美应对之策》），财政基础的瓦解使得空军这样烧钱的进攻性军种登时少了大半底气（47年莱芜会战前后驻济南国府空军罢飞事件可谓一大反馈），更何况国民党军素以大型陆军为主体，空、海军虽具有一定实战能力，但在绝大多数战事中并不起决定性作用，有限的财政元气也被这支庞大但低能的陆军榨得一干二净。事实上，由于美国此间一度对国民政府实施武器禁运，国民党空军的配件供给与弹药、燃料储备均十分堪忧（这一罅缺自抗战后期即已彰显），出勤率也逐年下降，战机保养状态亦多不佳，在战争地域如此广大，交战部队如此众多（此时关内各战场也已是激战一片或紧张异常），空中支援需求如此频繁的情况下，将几百架可用作战斗任务的宝贵战机悉数或大部投入锦西战场，且不说油料如何保障、机场如何调度、野战条件下战机如何保养、机种如何搭配，就是在投入实战后能否形成足够的火力密度、达成足够高的转场及出动效率，也着实是没谱的事儿。另一方面，国民党空军虽有空军司令部作形式上的统一调度指挥，但在实际作战指挥中常被肆意侵夺，并使本已宝贵无比的空中力量为并不谙熟现代战争低空协调的战区指挥机构屡屡割裂，虽然蒋在1946年5月内战爆发前便下令“陆空军联合作战之训练工作应即策划准备，本月内部署完毕，6月1日开始联合演习，限于6月底训练完成”（见蒋致顾祝同、刘峙极密电，《戡乱文献》），但这一指示在实施过程中不啻一纸空文，国民党军不仅缺乏有效合成各军兵种的协调军官群体，同时缺乏深谙空中作战要旨的陆军中高级将领，空军中对陆军攻防作战注意事项有所了解的中级指挥员也是寥寥无几，僵化的战区指挥体系又限制了空中力量的集约使用，虽说表面上陆空协同“一切可能之条件俱在”，但实际看来往往是空军力所不能及，陆军责骂空军见死不救，空军指斥陆军无能之至，实际上，国民党空军已被套牢在其隶属的军事机器上，丧失了作为进攻性军种的灵活性与自主性。

再说各型战机的使用效力：倪同学指称P-51“野马”机（且不论该型机无比脆弱的冷却液散热器在对地攻击中屡屡跪掉）的俯冲扫射“观赏效果远远大于实际效果”，此话着实值得商榷，在精确武器无从谈起，空射火箭及航空炸弹准头均欠佳（除非是斯图卡、九七舰爆那样的精确大角度俯冲投弹，否则“近距离空中遮断”的第一手段，即是在前沿陆军联络小组的信息支援下，以战斗机或战斗轰炸机对敌目标进行低空扫射及投弹，以迟缓冻结敌方战术动作（粗略步骤见下图））的年代，对地扫射确已是对地火力压制的首选途径，美军日后在朝鲜战场上令志愿军心惊不已的既不是凝固汽油弹、也不是重型轰炸机的地毯轰炸，而是B26、P51D和F84们无所不至的低空扫射（参见三十八军、三十九军等十三兵团部队战后编纂的《抗美援朝战史》），20mm机炮弹12.7mm重机枪弹高速击发的破坏威力，基本可以用“所到之处尽为碎肉烂铁”来形容。国民党空军之所以没能取得上述支援效果，除了之前提到的出勤能力限制外，其主因并非缺乏对地支援经验（抗战中后期，正面战场日军战机、油槽车、兵站枢纽及道路要冲损失主要均来自空袭扫射，而其中相当一部分为国军飞行员战果，而在内战期间，国府空军也曾取得过一些上得了台面的战绩，如二战四平期间，四平战役，空军总共出动P-51战斗机1339架次，B-25轰炸机225次，P-38机21架次。为东北作战以来出动架次最多一次。打死打伤XX6277人（以一纵政委周赤萍在总结报告来看，这个数字较为准确，）打死打伤4500匹，炸毁房屋3017栋，火车头17个，列车61节，卡车105辆，马车4081辆，击毁火炮25门。总共出动C-46运输机133架次，C-47机286架次，空投大批弹药武器粮食，使得四平守军能够支撑40多天，空军在这次四平街战役**劳极大。四平守军回忆；如果没有空军空投大量弹药物资，他们早完了。），至于苏式空战思想的根深蒂固造就了一支“骑士型空军”，这就更令人匪夷所思了，当年以I-15、I-16为主的苏机援助抵达后，国民党空军确曾采取了适应混合结构战斗机装备的“boom & zoom”战术（即“猎鹰攻击”），该战术强调以最大功率向敌机（或地面目标）进行动力俯冲，在完成攻击后垂直拉起重新获得高度，然后开始下一次俯冲攻击。这一战术，事实上为中国空军当时装备的所有下单翼悬臂式布局战斗机（乃至后来的P-40鲨鱼头）所采用，取得了不错的战果，也使中国空军在美援进入后并未与美方飞行员存在突兀的战术隔阂。纵使装备单薄，但国民党空军尚不十分缺乏对地攻击的作战经验，不痛不痒的骚扰性扫射与投弹，除有与力不从心的担忧外，与己方地面部队的配合失当无效的确是主要掣肘因素（对此，国军方面战后反省认为，“对空军运用，通常是高空之茫无目标轰炸、高空之空投、及以空军单独的对匪军行机枪扫射等，在大规模攻势作战中，亦从无计划更从未实施过以空军掩护及以空军行密接支援作战”。10月14日上午六时半左右，国军一架飞机在战区上空投弹两枚，一枚落在塔山村后面的山坡上，另一枚落在国民党军出发阵地中，炸死连长以下数十人。地空配合之“娴熟”，弹着点之“密集”，可见一斑），而地面部队的攻击失当与战斗意志薄弱，实在是令何等强大的空军部队势将无语的客观事实。

此外，关于国民党空军装备的P-47“雷电”机与英制“蚊”式机问题，据我有限的所知，国民党空军当时装备的胶木结构“蚊”式机机况普遍不佳，胶合板脱落情况普遍存在，且“蚊”式机主要用于侦察及纵深偷袭轰炸，对地俯冲压制支援绝非其设计初衷，更非其机体过载所能允许；P-47“雷电”机对地攻击威力着实不俗，抗战胜利后，国民政府在于1945 年接收了美国第 14 航空队第 38 和 81 战斗机大队的 102 架 P-47D，经筛选后获得可飞的 75 架 P-47D，换下了国民党空军第 11 大队的 P-40 战斗机。国民党空军把这批飞机集中在南京，并成立换装小组训练机人员。新机构造新颖，机件复杂，但因为训期有限，致受训人员训练不足，以致事故频发。尤以当年第 43 中队编队返回西安，途中误降黄河沙滩上的损失最为严重。此外维修人员也不熟悉 P-47D 的维修，所以第 11 大队真正换装 P-47 并形成战斗力的仅有两个中队，第 43 中队仍装备 P-40 旧机（参见黄孝慈《中国飞机寻根》）。在这种条件下，出动小群P-47执行有限战斗任务已属不易，大批次投入高强度对地攻击，确实是心有余力不足（事实上，当国民党空军基地逐步南移后撤后，“力”本就不足，战“心”也已不多了），而在实际规模有限的支援作战中，对地面战局认知如何、对地面攻击要义及总体企图把握如何、敌我识别如何明确、使用何种弹药、弹药储存量多少、单位时段内打击强度如何控制、打击效果如何评估、与地面炮火的衔接过渡如何操作、这对于当时的国民党军（包括此后技术兵种大量充斥国军人员的共产党军队）完全是一个几乎全新的领域，因为单独运用空中力量发起对地攻击，与敌我陆军胶着下为己方提供火力支援，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战术范畴。事实上，当某种战术思想及客观战场环境压力超越了一支军队的后勤供给及国家财政承受力的最大极限时，当技术装备的客观性能与操纵者的主观认知严重脱节时，任何看起来富于成效的战术设计都难逃失败的结局。

即便空军在支援地面部队时发挥了最大效力，充当了地面部队（相当于“铁砧”）的“铁锤”，而“铁砧”通常也要完成绝大部分的使命。美军亦是遵循这一金科玉律的。

（4）关于国民党海军塔山攻坚战期间的对岸火力支援问题：

倪同学在文中谈到，“塔山战役中，国民党军队出动了以“重庆号”为主的三艘作战舰艇航行至塔山附近海域进行舰炮火力支援；单单看重庆号的火炮力量：三座双联装6英寸火炮（150MM口径），相当于一个150MM重型炮兵连；本可以对战局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是国民党军前线指挥员在指挥作战时始终没有集中起所有的支援火力去覆盖一个地域，而是胡乱地射击，导致舰炮火力虽然对共产党军队造成了巨大杀伤（白台山阵地上有XX整个排被一轮舰炮射击全部消灭的例子），但是这巨大的杀伤是分散在战线的各个位置，难以在一个区域内进行集中式的毁灭性打击，从而没有能起到协助陆军部队打开并扩大缺口的作用。”

   根据台湾方面记载，参与葫芦岛登陆北进支援任务的国民党海军舰只计有：

特编混合舰队

战舰：

重庆舰、太康舰、永胜舰；永堂舰、永泰舰，永兴舰，永宁舰、战嵋舰、逸仙舰、美乐舰。

艇：

海澄舰、第一零三艇、一零四艇。

登陆舰：

中基舰、中建舰、中鼎舰、中练舰、联利舰。

其中，除“重庆号”舰炮火力尚属较强外，其余各舰或弹药不足，或舰炮射程有限。个人以为，国民党军采取聊胜于无的炮击的确没有必要，但若欲协助陆军部队打开突破口，则实在有些强人所难。对岸射击支援，就其作战形式而言，二元机动火力与徒步攻击方队的融合衔接、攻击锋线对支援效果的即时反馈与修正，无疑都是至为关键的要素。塔山之战，国民党海军在特定条件下难以形成理想的跨射交叉覆盖火力，这是因为战舰主炮射击时，舰桥最顶部的射击指挥所通过观察弹着点的散落区域，不断对主炮瞄准方向进行修正。当散射区域能够覆盖目标区域全部或大部分时，就形成了跨射，这意味着目标区已经完全进入本舰火力的散布范围，接下来的一轮射击就很可能直接命中，如果在以上任一过程中发生较大偏差的话，则回到炮塔单管交替射击直到再次出现近失弹或跨射为止（即如下图所示）。

然而对岸火力支援射击若想达成上述较理想的压制效果，有三大因素必不可少：一、对目标区域地理概况及工事分布的准确把握；二、良好的校正射击工具及观测视野；三、足量的火炮压制投送量。二战期间美英海军曾在太平洋及欧洲战区多次实施大规模对岸火力支援，就战果来看，实际效力多不够理想（战例很多，如佩里硫、硫磺岛、冲绳及安奇奥登陆等等），试想，盟军以多艘装备14英寸以上重炮的战列舰进行全方位火力覆盖，同时辅以空中观测打击补射，尚且不能达成既定杀伤效果（当然对岸射击从达达尼尔战役起就是一个新课题），以国民党海军的薄弱火力及对战区状况的不甚了了，如何能达成有效的支援效应呢？分散射击，逐层压制敌火力支撑点和土木工事，这本没有错，对于采取纵深梯次配置的XX部队，集中式的炮火压制充其量能够使其某一点受压过大，但东野弹性防御的要旨之一即在于防止一点瓦解全线崩溃的现象发生，从这一角度讲，在严重缺乏合理的火力配系与矫正机制的情况下，即便将所有舰炮火力集中至一点轰击（时间仓促，我没能查到重庆舰及其它各舰的中央火控设备是否运转良好，以及各舰弹药储备情况，殊为遗憾），非但无法达到协助突破的战术企图，反而会使防御方预备补充力量的前移机动无所顾忌（此方面较成功之案例如英国战列舰对圣·洛—卡昂一线德国装甲掷弹兵师的火力压制），再者，塔山攻防战期间，攻击方选取的突破点一变再变，始终没有一定数，面对铁了心坚守不退、宁可赔上整个纵队的中共部队，在全无地图坐标指引的舰炮“配合”下（值得注意的是，国民党海、空军完全是骄兵悍将，军种优越性非常强，陆军只能去请求他们支援，根本谈不上协同指挥），即便中央突破，也无非是卷入了又一阵绞杀，并不能达成突击效果（倪同学提到白台山阵地有XX一排兵力被国民党舰炮轮射歼灭的情况，对此，我只能慨叹XX防御兵力配置的成熟与工事构建的有效性了，要知道，150毫米加农炮高爆弹（弹头重30公斤以上）的爆炸威力惊人，苏德战场曾有一枚152炮弹令一营无遮蔽士兵非死即上的战例，冲绳战役期间亦有日军十加炮打出的一枚炮弹令近一连美军丧失战力的个案）。进而言之，步兵战斗素养的精强、战斗意志的坚定，是任何对岸支援获得成功的基础，外军战例中，机械化程度再高的部队，其两栖登陆仍依赖于常规步兵的攻坚技巧与攻击精神，这一点似不可忽视。

再引一段国军反省：

当时我海军拥有足够之舰艇及大量之登陆艇，有能力实施两栖登陆作战，但亦仅知用为运兵至我后方卸船上岸，仍从事直接路线之陆上战斗；海、空军是攻击性之军种，由于战场高级指挥官予以忽视及不知予以正确运用，遂亦陷于消极防思想，就本会战而言，无论客观环境或主观条件，我军乃为三军联合作战之模式，但我并未实施三军联合作战，即陆、海、空协同作战，因缺乏详细计划及协订，结果也是“鼓响锣不响”，打得七零八落，以北进兵团对塔山、高桥匪军阵地攻击为例，空军轰炸、海军轰击、陆军轰击，无论在时间、地点(攻击目标)上均未能配合，及与地面部队攻击行动未能配合，或地面部队未能利用此轰击成果，故不仅未能发挥陆、海、空军统合战力，且使战力在“鼓响锣不响”之状况下完全浪费。

   综合前述，可见地面部队的作战不力，的确成为制约国民党军海空支援效力的客观死穴，正所谓“在陆军之锦州、南进、北进三兵团于战场又缺乏统一指挥之状况下，所谓陆、海、空军密切协同作战，不是无所适从，就是难以适时适地选择最适当之对象”。

（5）倪同学于文尾提出了或可一举改写战史的进攻方案，对此，我这里就不作太多评述抑或批评了，因为在我乍一看来，也觉得照这么个打法向前攻击，则塔山XX危矣、东北战局活矣、戡乱建国曙光初现矣！但历史的结局依旧是国军败了，而且败得很惨，败得俨然不那么机缘巧合，军事上铸成败绩的种种动因，我已在前文略作表述，此处不加赘语。我想说的是，复现历史事件的来龙去脉，厘清历史脉络的前因后果，梳理历史事件背后的重重要素，挖掘历史事件嬗变过程的种种助力，这本是历史学专业学生（或是广义上的文史类专业学生）必得审慎完成的考察体验，也是建构日后成熟分析模式、拓展观察视野、培植问题意识的重要途径，然而，我们的复现努力是应着力于探究历史现象的微观构成，还是力图作出推翻历史事件终局的逻辑假设？抑或是在地图上进行一番酣畅却不具延展价值的兵棋推演？西方的一些新鲜理论眼下貌似对历史事件的假设分析颇为热衷，但其前提恰是建立在对历史事件本末主导及事件发展脉络的清晰把握上，以及对事件涉及文献口述资源的最大限度占有上，在我们尚无法对解放战争这一宏大历史叙事下的一帧帧战场图景做到了如指掌的情况下，个人愚见，貌似我辈还是尽量避免对战史相关问题进行“自成一家”的推断分析，正如我在文前声明中所说，我没有阅览关于塔山战役的一手史料，解放军档案馆、辽宁省档案馆、辽沈战役纪念馆和塔山阻击战纪念馆的文献史料，我一条没查，东野及国民党军老战士，我一位都没采访过（在口述史料搜集方面，我院2009级有几位同学做得很是令我敬佩），在此情况下，所谓与倪同学商榷，其实也是我自己的无知呓语罢了（这段时间看闲书微多，写这么一篇日志若被导师发现，恐难逃“不务正业”的帽子），谬误滑稽之处，还请各位多多包涵，特请倪同学多多批评。我乃伪军迷一枚，胡乱指摘，万望见谅。

   正所谓“塔山不是山”，摆在国民党军面前的，恰是一座他们自己堆砌的绝望之山，而摆在我辈面前的，则多是我们亟待攀爬的史料群山。

   和平为贵。

                                                                                             首都师范大学历史学院

                                                                                                头号学渣冯一鸣（蠢）

                                                                                                和谐六十三年元月十五日